但是,吳強筆下寫不成,心里總是想寫。好像有什么魔力在激勵著他,走也想,坐也思,就連夢中也在思考著書中的人物和情節,攪得他神魂顛倒,如癡如狂。
他曾考慮,完全按照創造典型人物的藝術要求,從生活的大海里自取所需,編寫一個有頭有尾的故事,不受史實限制。但仔細一想,又覺不妥,因為,萊蕪、孟良崮戰役本身就是戰爭中的藝術精品,透過這些史實,描寫塑造人物,既可以有所依托,又能夠同時得到兩個效果:寫了光彩的戰斗歷史,又寫了人物。不是寫戰史,卻又寫了戰史;寫了戰史,但又不是寫戰史。戰爭仿佛是作品的基地,作品的許多內容應是這個基地上建樹、生長起來的。按照這樣的構想,歷次戰役的基本情勢和過程就必須有根有據,而故事里的種種細節則可以自己設計、虛構。
1949年7月,吳強作為華東野戰軍葉飛、韋國清第十兵團的宣教部長南征福建,進駐廈門。他佇立在波濤洶涌的海邊,又一次心潮激蕩,劉勝、石東根、秦守云……這些人物攪得他徹夜難眠,有時睡到更深,忽然夢中想起一個生動的細節,便披衣而起,扭亮電燈,寫到雄雞破曉;有時為寫書中撼人心魄的一章掩面而哭,以致出現了葉飛、韋國清誤以為他和愛人產生了感情危機而來調解勸說,弄得他哭笑不得。
新中國成立后,吳強任華東軍區政治部文化部副部長。1952年轉業到地方,任華東軍區委員會文化部藝術處副處長、中共中央華東局宣傳部文藝處副處長、中共上海文藝工作委員會秘書長等職,1953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和中國戲劇家協會。歷任華東文聯黨組成員,作協上海分會黨組書記、副主席,中國作協理事,第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屆上海市政協委員,一、五、六屆上海市政協常委。
50年代初期,吳強完成了8萬余字的《紅日》故事梗概和人物簡表。他經過長期的藝術構思,帶著《紅日》故事梗概和一大皮箱資料躲進南京、杭州等地構筑這項浩大的工程。
吳強先是住進了南京軍區招待所一間僻靜的房間,開始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遠征。桌子上和沙發上堆滿了各種寫作資料和中外軍事名著。墻上貼著的工作日期表被一天天劃掉,面前的稿紙越堆越厚,他的寫作情緒在猛烈地高漲,腦海中出現了一些令自己滿意的章節。某些未來篇章中含混不清的地方在亢奮中不斷被打通,情節、細節、人物,呼嘯著向筆下聚攏。他每天工作十五六個小時,不完成6000字的任務不上床,每天抽兩三包煙,直抽得口腔舌頭發麻,根本感覺不出煙味如何,吃飯味同嚼蠟,胸中隱隱作痛。
雖說住在招待所,卻常常是錯過開飯時間,只得到商店里買一袋餅干充饑。有時為了防止寫作時忘掉開飯時間,干脆從食堂多帶些饅頭放在工作間,一天吃一頓飯也是常有的事。他完全沉浸在創作的歡愉之中。這樣的飲食和工作方法,對他的身體摧殘簡直到了令人吃驚的地步。他兩鬢生了許多白發,滿臉皺紋,憔悴不堪。走路的速度也力不從心,有一次晚飯后他出去散步,竟撞在一棵樹上,還向那棵樹連聲致歉,引得行人駐足哄笑,以為他神經錯亂了。
在南京寫作時,江渭清、王必成不時抽身到他的住所看望,吳強將寫好的部分章節念給他們聽,征求他們的意見,江、王經常給予勉勵,并提出一些修改意見。
初稿完成的當天,吳強感到身上再也沒有一絲力氣,他只得住進了醫院輸液。
半個月之后,身體稍稍復元,他又提著皮箱來到了杭州的一個招待所寫第二稿,每天的工作量和工作時間仍不輕松。這道工序,需要重新遣詞酌句,工整抄寫,一直持續了4個月,才圓滿地畫上了句號。他的體重由74公斤下降到58公斤,幾乎到了虛脫的狀態。
1957年4月,經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審定,《紅日》被列為《解放軍文藝》叢書,同年7月,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發行。這部作品正面展開我軍全殲國民黨王牌軍74師的宏偉畫面,激越、壯麗,洋溢著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的熱情。反映了我軍由弱到強,最終勝利的歷史進程,揭示了人民戰爭的規律,形象地體現了毛澤東軍事思想的偉大勝利。在敵我雙方人物,尤其是高級將領典型性格的刻畫上,有很大的突破性成就。對于中國當代軍事文學創作產生了重大的影響。成為十七年中國當代文學的最重要收獲之一。
《紅日》震撼了中國文壇,全國為之轟動。1961年,《紅日》先后被譯成英、法、俄、日、德等十多種文字在國外出版發行。吳強也因該書的出版,先后訪問了蘇聯、波蘭、匈牙利、阿爾巴尼亞、新西蘭等國家。
吳強為《紅日》寫的《作者記》中說:一九四九年十一月里,部隊住在廈門島上,戰事基本結束了。可能是看到了大海的波瀾,我便理起了已往的斷斷續續的思緒,打算真的動起筆來。可是,種種顧慮,擋住我的去路。到三年以后的春天,才硬著頭皮寫好了故事梗概和人物詳表。由于缺乏那么一股干勁,使得我在創作道路上步子走得很慢,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里,我不但從腳步慢到停腳不前,而且下決心不干這件自不量力的重活了。在別人,可能早就寫了出來,而我呢,直到又一個三年以后的春天,才以一種試試看的態度開步走。雖說醞釀、思考的時間比較長,又有那么現成的很富有文學意味和戲劇性的故事骨胳,作為進一步進行藝術結構的依托,自己又是在這個戰斗歷程里生活過來的,心里自也有了一點數,自認還不是輕率從事;但把那么一個戰斗故事寫成長篇小說,總還覺得是在干著一件冒險的事情。
我曾經多次反復地考慮過,并且具體地設想過:不管戰爭史實,完全按照創造典型人物的藝術要求,從生活的大海里自取所需,自編一個有頭有尾的故事,免得受到史實的限制。也許是我的藝術魄力太小,我沒有這樣做。我認為萊蕪戰役、孟良崮戰役都是戰爭藝術中的精品、杰作,毛澤東的戰略戰術思想,在這兩個藝術品上煥發著耀目的光華色澤。就是我軍受了挫折的漣水戰役,到后來,也起了成功之母的積極作用。我珍愛它們,我覺得文學有義務表現它們。我又認為:透過這些血火斗爭的史跡,描寫、雕塑人物,既可以有所依托,又能夠同時得到兩個效果:寫了光彩的戰斗歷程,又寫了人物。看來,我不是寫戰史,卻又寫了戰史,寫了戰史,但又不是寫戰史。戰史仿佛是作品的基地似的,作品的許多具體內容、情節、人物活動,是在這個基地上建樹、生長起來的。
個人生活
情感生活
在獨幕劇《皖南一家》的創作中,他得到了武漢參軍的女大學生尹卜甄的有力幫助。那時,他工作繁忙,稿子大多是尹卜甄為他謄寫,尹卜甄常常為劇中主人公一家的悲慘遭遇傷心得淚流滿面,淚水洇濕了稿紙……從此,尹卜甄對吳強的才智以及人品有了深刻的了解,漸漸地對他產生愛慕之情,主動為吳強洗衣補褲,與他傾心相談。吳強對這位性格開朗的知識女性也頗為中意。但因當時吳強與孟氏還沒有解除包辦婚姻的關系,他與尹卜甄只能保持朋友關系。
吳強與孟氏的婚姻是一段死亡的婚姻。當初,父母為了拴住他的“野性”,不讓他再到外面去鬧什么革命,硬是逼他和孟姑娘成婚,可吳強對孟氏沒有一點感情,拒絕結婚,氣得祖母老淚縱橫:“你不結婚,我就死在你的面前!”小時候,祖母最疼他,他拗不過對祖母的感情,勉強答應了。婚后第三天,吳強就借故離開了那個令他生厭的洞房,只身遠去。在與尹卜甄萌發了戀情之后,吳強終于通過當時的漣水縣委做通前妻孟氏的工作,和她平靜地解除了包辦婚姻的關系,與尹卜甄結為夫妻。
健康狀況
1990年去世,享年八十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