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東莞后,張氏雄厚的家財和可園優雅的環境,更為二居的藝術成長奠定了堅實的基礎。近日翻閱楊寶霖先生編著的《東莞可園張氏詩文集》,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天外飛仙式的聯想,”(朱萬章)應該居廉的商業運作思維并不是回番禺后才產生的,而是與他在東莞期間的生活有某種內在的聯系。
文武商:可園的三副歷史面孔道光三十年(1850年)五月,從廣西平亂前線“賦閑家居”的張敬修(1823-1864,字德甫)開始在莞城博廈買鄰筑園,以供家人“游宴之娛”。當時他大概想不到,這占地僅三畝三的私家園林會成為嶺南建筑史上的一道亮色;他更不會想到,與居巢(1811-1865,字梅生,號梅巢)、居廉(1828-1904,字士剛,號古泉)兄弟在可園長達十多年的流連花月、賦詩作畫,成就了嶺南文化史上的一段傳奇,并直接孕育了影響廣東畫壇一百多年的嶺南畫派,
對可園來說,張敬修與居氏兄弟所賦予的意義是不同的。如果說這座園子只是張敬修暫時躲避不如意現實的“世外桃源”,對二居而言則是不折不扣的“藝術樂土”(黃澤森),而在我看來,即便是二居,他們所賦予可園的意義也不可一概而論。近日翻閱楊寶霖先生編著的《東莞可園張氏詩文集》,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天外飛仙式的聯想:他們三個人實際上以各自的品性、修養和功業,以文、武、商為核心元素,分別呈現了可園的三副歷史面孔,濃縮成嶺南文化的一個三維縮影,
(清末廣東四大名園之一:東莞可園)第一副面孔:以張敬修為代表的“武”面孔。道光二十五年(1845年),二十三歲的張敬修“以在籍(東莞)修炮臺功,官于廣西”,后因勇武善戰,大勝太平軍謝開八部、“助曾國藩籌辦水師”等,累官至廣西按察使、江西按察使(兼署江西布政使),他在咸豐三年(1853)二月的一篇硯銘中自記道:“賊匪謝開八陷遷江,予簡銳圍剿,五晝夜克之,生擒首逆,散其脅從,計竣事,才旬日耳。
”自得之意,溢于言表,盡管他的侄子張嘉謨(1830-1887,字鼎銘,號梅耶)評價他“再仕再已,坎止流行,純任自然,無所濡滯”,但實際上張敬修熱心功名的思想底色,“并沒有因為暫時的歸隱田園種花學畫賦詩而改變。”(黃澤森)他在骨子里還是一個渴望建功立業、光耀門庭的武將軍,這一點既可從他三起三落的人生軌跡得到印證,也可從居巢題贈給他的詩作中看出一點眉目:“行疏苞乃墑,耕深氣乃達。
罷官種花好,知究區田法,”(《茉莉田》)“歲歲南枝悵北風,得歸堅擬臥茅龍。何須幻想身千億?百樹寒香一放翁,”(《題張廉訪畫梅》)第二副面孔:以居巢為代表的“文”面孔。居巢是一位典型的文人,不但精書畫,而且通詩詞,在當時的嶺南(包括廣西、廣東)文人圈中有詩詞畫“三絕”之稱,作為可園“文”元素的體現者,居巢最突出的還不是在詩詞畫的成就上,而是在他所彰顯出來的文人氣質和名士風范上。
譬如他自始至終沉潛于藝術,對政治素來冷漠,其詩畫也極少表現政治內容,據統計,在其留存至今的169件畫作中,花鳥草蟲畫就占了154件。雖經張敬修舉薦擔任過廣西比知縣略高的同知一職——甚至還有文獻記載:居巢曾赴云南補用巡政廳,官至五品(朱萬章),但總體來說,他對官場和出仕是比較隔膜和疏遠的,目前也沒有任何記載表明他在官位上有何作為,或可推斷其對出仕為官頗有點“心不在焉”,
作為畫家,居巢落筆也極為謹慎,“雖一小幀,亦數日始成,蓋渲粉染色,不妄點一筆。”故其畫作傳世者亦不多見,在他的山水畫卷《春江上水船圖》正本(另有一稿本)中,張敬修題跋云:“舟中人被名利牽,岸上人牽名利船。江水悠悠渾不斷,問君辛苦到何年?”正是對居巢藝術心性和人生態度的真實寫照,第三副面孔:以居廉為代表的“商”面孔。
居廉是居巢的堂弟,小居巢十七歲,畫藝也師其堂兄,雖然居廉在莞期間主要生活在張敬修之侄張嘉謨所修筑的道生園(距可園僅數百米,遺址尚存)中,且畫作不多(包括客居桂林期間所作的共約五十幅,占其畫作總數的百分之五左右),但他卻顯然比堂兄更喜歡結交當時的書畫名家,而且頗不乏經濟頭腦。盡管沒有直接的文史資料證明居廉在莞期間如何積蓄資財,但從兄弟倆因張敬修病故而返回番禺隔山鄉(今屬廣州海珠區)后的生活大致可以看出:居廉在莞期間積蓄的資財遠遠多于居巢。